第42章 千年之筹_魔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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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2章 千年之筹

  第四十三章千年之筹

  南宫雪月至银霓房里换下男妆,恢复本来面目,才回厅坐下,一阵风啸,方方骑着藏犬已近无声无息地奔进了屋来,停在离南宫雪月五尺处。

  藏犬与方方举目凝视着南宫雪月,像是揣摩着一幅晦涩的泼墨山水。

  「方方抱抱」蓝生伸出手走到方方面前,本想以此迂回方式让她去别处玩。

  谁知方方一跃,竟投进蓝生怀里,转过身,仍目不转睛地瞅着南宫雪月。

  蓝生向南宫雪月道「方方见过无双、银霓、甚至霜儿与凤姐,都神色自若,不知因何对月姊姊这般好奇?」

  南宫雪月立起,伸手向方方道「姨抱抱?」

  方方摇头道「不是姨」边说,已巧妙挣脱蓝生,翻身而下,骑上藏犬奔离。

  南宫雪月笑道「此女乃千金也,她见过鬼谷仙妹?」

  「没有」蓝生反问「为何她这般望着姊姊?」

  蓝生也不知南宫雪月为何称方方为《千金》。

  南宫雪月道「此理银霓当知道,只是她才弥岁,便已魔焰毕露,将来魔力难以估计。」

  蓝生转问银霓,银霓道「少数道行极高的妖魔,能感受到对她有威胁的人、物。」

  蓝生懂了,就拿九尾族来说,能感受到方圆一里内的妖魔,而从霜儿以降,每个族人初次见到魔笛,都避而远之…。

  「难道她觉得月姊姊有何威胁?」蓝生问

  「也不是」银霓道「方方,甚至他的藏犬都可以感受到这里的每个人都对她没有敌意,但感受不出子母是敌是友。」

  「定是月姊姊能韬光养晦,不露锋芒。」蓝生道

  蓝生大略述说这几天发生之事,尤其与鬼谷订约,包不同留下二女,而唐门慷慨送上解药…。

  而南宫雪月此行有几个目的,第一便是无忧。

  蓝生之前说要与徐芳至南宫世家,后又发信延期,既为无忧之事,但又不方便携其同行,因此南宫雪月欲亲自替无忧卜一卦。

  但南宫雪月要求先看无忧与一剑练剑,又看了一剑的手相。

  之后才让无忧单独至密室卜卦,直至半个时辰两人才出来。

  无忧颖慧,她知此举绝不平常,望着徐芳,徐芳轻抚着她的长发,不知该说些什么。

  而南宫雪月也什么都没多说,待无忧离去,只道「十一月,待贵客莅临。」

  蓝生问南宫雪月「可否也帮方方卜一卦?」

  南宫雪月摇头道「方方的卦不能卜。」没说原因。

  蓝生知道原因,当初老子母欲帮师妹看手相,岂知相理还未识得,便因气血攻心险些丧命。

  南宫雪月道「生弟,古人说:《家累千金,坐不垂堂》。虽然与鬼谷订了三年之约,但生弟出入还须处处谨慎,以防有变。」

  蓝生这才明白,南宫雪月称方方为《千金》之意。

  不只方方,无忧何尝不是千金、万金?

  南宫雪月出访另一目的是欲见无双。

  蓝生没问原因,寻思后道「宫里才出事,此时要她来恐怕不易,只能去宫里见她。」

  南宫雪月道「生弟,银霓妹妹,见无双并非私事,姊姊希望见面时再一并说明原因。」

  「宝儿、徐芳,希望妳俩莫介意。」

  徐芳自然不会介意,可宝儿却有些不悦,银霓知道兹事体大,这才是南宫雪月风尘仆仆赶来的真正原因。

  三人乘着马车往京城去,路上,蓝生问「无忧的事不能说么?」

  南宫雪月道「倒不是能不能说,而是该什么时候说。」

  蓝生的心沉下去了,她知道情况必定不妙,否则南宫雪月当会透露些什么。连他与诗妹之事都说了,无忧之事会更棘手?不过就是回到唐门么,难道会更糟?蓝生实在不敢想下去。

  南宫雪月见蓝生愁眉不展,道「生弟,你的卦是大吉大凶,尚可言之。无忧的卦是祸福相倚,因此不能说,只能靠智慧化解。」

  「该怎么做,到时月姊姊会告诉你。」

  有这一句话就够了!银霓与无双都公认南宫家的子母才是世上最有智慧的人,看来南宫雪月是打算用智慧去解决无忧之事。

  但蓝生有不祥之感,为了帮蓝生卜卦,南宫雪月付出折寿的代价,而无忧之事,她必也搭上了什么,只是她不会说,这让蓝生更不安。

  「月姊姊」蓝生哀戚道「谢谢!」

  南宫雪月道「生弟,你和银霓会这么客套么?」

  蓝生道「既然姊姊问了,生弟有句话藏在心里几十年了…,生弟与霜儿和银霓皆情同兄妹,生弟欠她们的虽多,却没欠她们情,可生弟欠妳和雪姊姊的情,这辈子是还不清了。」

  「生弟,情可积成仇,也可化为义」南宫雪月道「这世上什么债都须还,只有情债不须。」

  「月姊姊与你雪姊姊,确实迷恋过,也尝试过,但结果却没有让我门留下任何遗憾。那年,那夜,我四人喝着我的窖藏女儿红,当第一口酒下肚,姊姊就释怀了,全释怀了。」

  「生弟,要说情义,南宫世家欠生弟与诗妹的,才是这辈子也还不清呢,所以姊姊不会跟你说谢谢,姊姊心中有本帐,远远还不到说谢谢的时候。」

  「可雪姊姊,生弟从未为她做过什么,她却为生弟做了这么多。」

  提到南宫雪雪,南宫雪月沉默了,她要如何对蓝生描述南宫雪雪的情谊?所谓《心止意绵》说了蓝生也未必会懂!

  南宫雪月道「传说,昙花一现为韦陀,但日复一日、年复一年、她的绽放却成了世间美丽不朽的传说,也因此成就了她自己。」

  「昙花的绽放不再只为韦陀,而是~怡然自得!」蓝生道

  蓝生记得前年初见南宫雪雪,也对惠心比喻过,说昙花是《粲然的释怀》,但如今他觉得,怡然自得似更贴切,更像南宫雪雪。

  银霓乐道「哥哥最近发奋读书,果然智开慧生。」

  蓝生道「妹妹是说哥哥以前很笨啰?」

  银霓知道说错话了,低头暗笑。

  进了宫,无双正与督察院几位大人商议公事,知蓝生来了,大喜。张嫂之案虽然皇上最终同意无双的判决,但始终欠督察院与刑部一个说明。

  蓝生打鸭子上了架,被请去代表无双,单独说明案情细节。待他疲惫地回到无双寝宫,南宫雪月已将来意和无双说了。

  原来南宫雪月与阿桂观星相,算出明年八月,国家将有大难发生,可这异相与之前两次的荧惑守心不同,并非无解,因此才赶来与无双说。

  「八月?」无双道「上次见面,皇上说明年八月要祭祀永乐帝,已着手进行了,难道…。」

  「这事无双须亲自上北京与皇上说明,还望月姊姊与生哥、银霓能同往。」

  南宫雪月道「我就不去了,让生弟与银霓相陪吧。」说罢南宫雪月便欲回南宫世家。

  无双知道南宫雪月从不离家,也没敢留。

  南宫雪月看似一人前来,事实上只有银霓知道,至少有十余南宫世家的高手于暗中保护她。

  无双要蓝生送南宫雪月到南宫家早备好的马车上,蓝生自然照办。临走,无双向南宫雪月深深一揖,而南宫雪月并不还礼,只浅浅一笑,看得蓝生有点懵。

  蓝生回来后,提了一堆问题。

  银霓与无双一个都没答,无双却反问道「生哥,这事月姊姊随便遣人来说便可,因何亲自前来?且不经生哥之口,要亲自入宫与无双说?」

  蓝生随口应道「怕别人来说,我与妹妹或无双不信吧。」

  无双摇头,幽幽道「荧惑守心是明相,观者皆可窥知言之,可月姊姊观得的星象是隐相,其隐与密绝非常人所能得知,且兹事体大,说了是要折寿的。」

  「又要折寿!」蓝生急得眼眶都红了,哀戚道「怪不得在南海门她不愿说,说是要亲自对无双说。」

  蓝生随即道「到皇宫,我与皇上说。」

  无双道「轮不到生哥,想必月姊姊相信无双之命乃天定,不增不减,我以才让无双自己说。」

  稍顷,无双问「生哥方才说又要折寿是何意?」

  蓝生于是将之前去南宫世家算命之事说了。

  叹道「以前,帮助南宫世家,靠得全是我诗妹,可如今,她全都报在我身上。」

  无双道「生哥,诗妹会帮南宫世家,不全因你?有些帐是算不清的…」

  「怪不得你霜儿妹妹与凤姊会去见她。」

  「无双是何意?」蓝生不解

  无双瞥过银霓,浅笑道「妳霜儿妹妹与凤姊如此高傲,若非为了生哥之事,岂会去南宫世家?」

  「无双说的是」

  无双问「那结果如何?」

  「什么结果?」蓝生明知故问

  无双笑瞅着蓝生,逼问道「月姊姊卜卦的结果。」

  蓝生想了会,知道躲不掉了,低喃道「一切都照当初她说的!」

  是啊,蓝生这时才惊觉,命运果然都照当初南宫雪月说的前行。

  只是当初谁也没想到,这解铃人竟这般难以抵御。

  北京,皇上与三人密议着,赤雨立于门前,像尊红衣观音,动也不动。

  从辰时直到申时,中间只简单用膳,还召了几名大臣,最后终于定出良策。

  议毕,皇上决定将南宫世家的后山全都赏给南宫世家,作为报答。

  「还有」皇上向银霓道「这位赤雨姑娘,上次解了朕之危难,朕请她一同用膳、赠她宝玉、赏给她个侍女,她全都拒绝,有功不赏,教朕好生过意不去。」

  银霓道「并非不赏,而是赤雨无福消受,皇上又何必介意?」

  「她难道从来不笑么?」皇上问

  银霓道「那要遇上值得笑之事,不过在姑姑我印象里,还真没见她笑过。」

  皇上一怔,想起认银霓当姑姑之事,笑道「姑姑说得的是真的?」

  银霓道「皇上若能逗得她一笑,银霓姑姑便服你。」

  无双道「无双姑姑也服。」

  皇上呵呵大笑,瞥过无双,转问正喝茶的蓝生道「那你呢?朕该如何称呼你?」

  蓝生一口茶咽急了,猛咳了两声,尴尬道「还是称蓝掌门吧。」

  皇上乐不可支,无双笑得有些腼腆,银霓与赤雨一坐一立,脸上却毫无表情,果然是一家的。

  在宫里留了一夜,蓝生与无双对月长谈,秉烛夜游,忘了时辰。银霓则埋在书堆里,没了天与地。

  三人竟都嫌良夜苦短,彻夜未眠。

  云龙山,朱玉收到凤姐的示警,与焦幼婻往永升客栈急奔。

  可晚了,掌柜,老板娘与那两名别失巴里的女子又中毒了。

  凤姐于暗处始终未现身,顷刻,霜儿与宝儿也赶来,将客栈又检查了透,包括两女衣里、身上,所有可藏毒的地方都细查过,却毫无线索。

  凤姐与霜儿都盯着,因此绝无外人施毒的可能,而两人也判断,施毒者当是二女,或是其一,可毒藏在哪呢?

  朱玉疑道「她俩有病啊,干麻毒自己?」

  霜儿道「她俩身不由己,一切都是鬼谷仙妹玩的把戏,恼人的是,又不能不陪她玩。」

  「既然她俩使坏,要我说,不如将她俩卖到秦淮河畔,就不操心了?还有银子赚。」

  霜儿瞪了朱玉一眼,嗔道「妳要银子做甚?」

  朱玉望着有点幸灾乐祸的焦幼婻,不敢再多说。

  蓝生安排焦幼婻陪朱婷朱玉盯睄,是为了让她长见识,焦不知两人不正经惯了,还以为朱玉真想把二女卖去青楼,颇不以为然。因而,见她受责才生幸灾乐祸之心。

  不过更令人诧异的是,红菱赶来,送上唐门的飞信及解药。

  「门牙后,半粒芝麻大,须咬破,遇津液一刻后乃生毒性。」

  霜儿再仔细检查二女门牙,果见稍长者其中有一颗门牙后仍沾卡着一异物,取出,果如半粒芝麻大小且为棕色。看起来就如同芝麻卡在牙中。

  「唐滟又是怎么知道的?」霜儿喃喃自语,宝儿也低头寻思。

  「当然是唐门教的。」朱玉道

  霜儿微怔,没想到朱玉竟能想到此理,还真小觑她。

  经霜儿详细盘问,得知这两女都有姊姊在鬼谷,若不听令,鬼谷会将之杀害。

  宝儿作主,让两人住到山上,由朱婷朱玉负责帮两人里外、上下洗了个干净,换了衣裳,住在离朱婷朱玉不远处,两人仔细监管,一时便兴不了浪。

  待蓝生与银霓回来,宝儿大略将经过陈述,蓝生向朱婷朱玉笑道「这会你俩可有活干了。」意思是赶不走了。

  朱婷朱玉忙引蓝生去见两人,两人穿上朴实的汉服,看来甚是沉静秀美。

  朱婷道「大的这个叫热依汗古丽,是她家乡的一种花,小的叫祖木来提汗,是蓝色宝玉的意思。」

  蓝生哪记得这如此古怪嚼舌的名字?「就叫花儿、玉儿吧。」

  霜儿道「这鬼谷仙妹算准了我们最终会收容她俩,也会问她俩想去哪。」

  「喔?她俩想去哪?」蓝生问

  霜儿望着朱婷,朱婷乐洋洋道「她俩想嫁给中原第一大英雄。」

  蓝生怒目以对

  朱婷道「说假话时倒信,说真话却不信。」

  蓝生道「那定是鬼谷仙妹哄她俩的。」

  霜儿道「英雄是真的还是哄出来的霜儿倒分不清,不过重点是,若不能嫁给那英雄,她俩想回家乡。」

  「她家乡可十万里之遥啊。」蓝生道「谁有功夫送她俩回去?」

  「不只如此,她俩还希望把姊姊也带回去。」朱玉道

  原来包不同所说的十四名女子,都是西域某位有权势的王子,买来赠给鬼谷的。

  银霓道「此事不单纯,鬼谷仙妹又不爱女子,那王子赠美女作甚?」

  确实不单纯,但其中隐情也绝非凭空便能臆断。

  结论是两人暂时住于山上,朱婷朱玉除了照顾她俩,还教她俩说汉语,但不准见外人,尤其是方方。

  蓝生道「下次见面时和无双提提,若朝中有出使西域的,再考虑是否顺便携她俩回去。」

  「大哥哥舍得这如花似玉的两个美女么?」朱婷坏笑着,背对着霜儿轻声问。

  蓝生道「顺便连妳俩亭亭玉立的姐妹一道送走,便舍得了。」

  蓝生此话有明显语病,意思不等于是说不舍得送她俩走么?

  众人瞅着蓝生,蓝生脸热,暗道『果然言多必失』转身离去。

  蓝生交给宝儿一万两银票,是皇上赏赐的,宝儿问去宫中原因,蓝生道「明年才能告诉宝儿。」

  见宝儿怏郁不乐,蓝生环顾左右,欲向宝儿说出实情,却被银霓制止。

  「哥哥,你去休息吧。」银霓肃穆、脸色疾沉,眸中闪着坚定四铁的光芒。

  蓝生知道这种事她会坚持到底,只好离开。

  蓝生走后,银霓问道「宝儿可知子母为何亲自来云龙山,又亲自去皇宫见无双?」

  宝儿沉着脸道「师叔的事宝儿哪敢过问。」

  宝儿始终认为南宫雪月神秘来访,之后众人还去北京见皇上,又不告知真相,必是和蓝生与无双有关。

  更怀疑蓝生已忘了与诗妹之盟,与无双定了私约。

  「宝儿有怨气?」银霓道,宝儿的怨气哪瞒得过银霓?

  「宝儿不敢。」

  银霓道「如果宝儿真想知道,师叔岂会不说?但宝儿还是明年再知道为好。」

  见宝儿仍沉默不语,银霓吁道「子母见无双,是亲自说一件不可泄的天机,她不想借师叔之口,因为谁说了要折寿的。」

  「啊!」宝儿大惊,方才险些就要逼蓝生说了。

  宝儿立即奔至蓝生房里,向蓝生请罪。

  朱婷朱玉心血来潮,欲追去看热闹,被银霓的丝带缠住。但银霓怕方方有失,没敢去拦健步如飞的藏犬。

  蓝生让宝儿起来,宝儿不肯,说了三次宝儿兀自不起,场面尴尬,却惹得赶来看戏的方方呵呵笑。

  然后蓝生与宝儿也忍不住笑了,破涕为笑。

  「又哭又笑」方方撂了一句,觉得无趣,扬长而去。

  转眼半个月过去,无忧与一剑的剑法已臻成熟,蓝生若不靠内力与锋利的轩辕剑,根本难以取胜。但越是如此,越教徐芳心疼,甚至私下向宝儿提出,找个替身代替无忧的想法。

  这想法是源自朱婷,虽然荒唐,可徐芳与宝儿一向视无忧如己出,绝不愿拱手让无忧回到唐门。

  蓝生道「千万不可造次!时候未到,子母上次来时说了,到时会告诉我们怎么做。」

  花儿和玉儿不再作怪,只是常以泪洗面,希望能与姊姊,甚至家人团聚。

  蓝生一度想派人去鬼谷,索要两人的姊姊。

  但这想法为所有的人反对。

  无双与银霓看在眼里,知道鬼谷仙妹算计之深,绝非常人能及。

  而明年,那场决定天下武林安危的大戏,谁会胜出呢?

  「她在攻击哥哥的弱点」霜儿道

  「没错,」蓝生道「谁都有弱点,到时候我也会用我最强的一点攻击她最弱的一面。」

  「大哥哥最强的一点是什么?」朱婷坏笑问

  蓝生想了半天,真不知自己有什么优点,尴尬笑着。

  银霓笑道「哥哥最强的是固执」

  蓝生的固执确实叫人瞠目,两次为爱殉情,数度与强敌生死相见,换了常人,十条命也不够博。

  银霓续道「哥哥,但要择善固执才好!」

  「过年过节的可别一个人乱跑,教满山的人心慌。」

  蓝生望着宝儿,满是歉意,更尴尬了。

  这天,无双也在山上,宝儿来报,说是从瞿塘来了三人,其中两人是来拜师的。

  蓝生才蓦然想起,两年前与惠心和无双于瞿塘发生的往事。

  那被打的小乞丐莫析与他的堂弟莫折。

  莫折之父这才知道,原来蓝生便是轰动武林的蓝掌门,立即拜道「在下真是有眼无珠,能有蓝掌门为荐,将来我子、我侄必能有所成就。」

  蓝生道「莫兄莫行此大礼,我只是引荐,当初便说了,我不能收徒弟,至于拜在哪位师父门下,还是我师侄宝儿说了算。惟我派门规甚严,若犯了门规是谁也保不了的,待会宝儿会向你与子侄说明门规,须尔等同意,画上押,才能入我门。」

  接下来的事就交给宝儿了,等蓝生忙完,无双感慨道「当初,从莫析身上,惠心才能一窥真正的大侠风范。」

  「没想一晃就两年了。」

  「是啊」蓝生道「当初天下第一大事,便是无双公主年方及笄,便比武招亲,急着嫁人…,可转眼已过了二八年华。」

  「就是」无双低眉自我解嘲道「真差劲,从十五忙到十七,还没把自己嫁掉。」

  又半个月过去,转瞬间已来到十一月,这个月对唐门与古墓派而言都是至关重要的一月。

  初三,南宫世家派南宫明日前来,亲自交给蓝生一封信。

  众人本以为是子母的神计,可指点迷津,但信中只提醒蓝生十一月十五,恭候贵客莅临。

  众人前前后后将棉纸看了透,没有别的字,无不大失所望。

  朱婷拿着信闻了又闻,还将之火烤水浸,却仍无所获。

  蓝生问南宫明日道「子母有何交代?」

  南宫明日交代了一些事,从这些事的安排,众人才恍然窥出一些端倪。

  十三,众人于南京会合,唐门派出六名弟子,唐滟、唐弱、唐留瑜、欧阳倩外,还有一男一女两名年轻弟子。南海门则派出蓝生、宝儿与霜儿,因蓝生事先告知唐门,无双长公主也会同行,因此见到上百锦衣卫随行,唐门才能谈笑自若。

  傍晚到了杭州,这次下榻于浙江布政使的行辕,此行辕本就只用来接待皇亲贵族,一切都是最高规格,也让唐滟一行见识到南海门的实力。

  次日续行,午时已到南宫世家,除了掌门南宫放一行,南宫雪月也破天荒第一次以子母身份,于堂前迎客。

  吃了精致的餐点,稍作休息,喝了茶,便进入密室。

  除了唐滟等唐门的四人,密室里只剩南宫雪月、蓝生、宝儿与无双。

  唐滟与南宫雪月,都对发生于八十年前的事表示深深的遗憾,并期许两派能尽弃前恶,甚至有机会修秦晋之好,连姻通婚。

  闲谈了片刻,蓝生直接导入主题「世人皆知南宫家子母神卦灵准,堪称一宝,更是一绝。数千年来从未失灵,但卜卦因而泄露天机是要折寿的,可唐门十年前流失少主,如今事态严峻,兴废之日已迫在眉睫。今诚意相求,不知子母可否为其卜上一卦,寻回少主?」

  南宫雪月道「南海门与我南宫世家何等交情?既是生弟开口,南宫家岂能拒绝?但容我先说一个故事。」

  南宫雪月答应了,唐门四人即便隐藏再深,也难掩心中喜悦。

  「一千五百年前,南宫世家的子母有缘结识一臧姓妇人,在臧女央求下,子母帮她占卜了一卦。臧女嫁夫王某,生了两女一子,因家贫,长女王娡十五岁便嫁到金王孙家,并生了一女,名曰金俗。后王某病亡,臧女改嫁田某…虽又生二子,但日子过得也不好。」

  「子母为臧女卜卦,卦曰其长女王娡乃大富大贵之命…,惜已出阁。」

  「叵料,臧女得卦后竟伙同田夫至金家,硬将王娡抢回娘家,并于不久后送入太子宫中。未几,王娡果得太子宠幸,并生下两女一男,日后,王娡成了皇后,其二女皆为公主,而其子最终成了一代皇帝。」

  南宫雪月说到此,众人都知他说的这皇帝便是汉武帝,这故事汉书与通鉴都有记载,只是没人知道帮臧儿卜卦的,竟会是南宫世家的子母,也难怪那臧儿会如此深信不疑。

  「但那金王孙却为子母所累,穷困潦倒不说,还要独自将女儿金俗扶养长大。」

  「金王孙甚是有骨气,辛苦将女儿养大,心中虽有怨恨,但至死都没向女儿说出母亲抛夫弃女之事,更没说她如今已贵为皇后。金王孙死前,子母前去探望,希望能对他有所补偿,但他却已看破此生,希望子母要报也报在她命苦的女儿与孙子身上。」

  「后来子母利用武帝腻臣韩嫣之口,说出了帝母与金家的往事,韩嫣本想以此加害皇太后王娡。岂料子母早知武帝至孝至恭,不会让韩嫣得逞。果然武帝次日便亲赴长陵将姊姊金俗接进宫,还封其夫为修成君,其女日后也为淮南太子妃。」

  南宫雪月稍停片刻,续道「这便是我南宫世家不愿帮人卜卦的原因,不单是折寿,一卦既出,可能改变一家,甚至一国之命祚,岂能不慎!」

  「但既然我答应了生弟,又愿与唐门修好,这一卦是在所难免。」

  南宫雪月清场,顿时屋里只剩她与唐滟。

  南宫雪月并没有用那千年的古爻卦,而是用三十年的檀香卦。

  只有她知道,今日卜这卦只是作作样子,真正的结果她早私下卜过,且上月也在无忧身上印证过。

  占卜毕,南宫雪月凝思了一会,向唐滟道「如果妳是那臧儿,会怎么做?」

  唐滟早知南宫雪月说那故事是有目的的,但她还是直说道「为了光大门楣,为了后代子孙,我也毫不犹豫,会做同样的事。事实证明,痛苦是一时的,但最后所有的人都会感谢她。」

  「但富贵权势并非每个人都所企求,在许多人心中亲情更是无价。」南宫雪月道

  唐滟何等聪明?知道南宫雪月话中之意,更深信她必定知道孤女的下落。

  「子母有何难处可明说,此刻屋里就我俩,如果子母不嫌弃,唐滟愿与子母结为忘年之交,不只因我派少主,更为贵我俩派百世昌盛。」

  「既然唐掌门这么说了,我可否问妳一个问题?」南宫雪月道

  「子母请问」

  「都知道唐门与欧阳世家的关系,却不知唐门与鬼谷…?」

  唐滟道「敬而远之,以前因报欧阳家之恩,常帮其做些事,甚至派出弟子任其使唤,因而也间接帮了鬼谷。欧阳家殒落后,唐门曾派出探子至南海门,这等胡闹之事,唐滟已向蓝掌门请罪…但此人竟投向鬼谷,不但背叛了唐门,也陷蓝掌门与长公主于险地。她还敎给鬼谷一些施毒之方,经此事,我门已决定不再与鬼谷来往。」

  「但鬼谷毕竟是鬼谷,除了七大门派…连朝廷都不欲与之公开决裂,何况我唐门?蓝掌门上次来访,说可考虑他日让我门与泰山派加入,形成九大门派。同气连枝、荣辱与共,也就是共抗鬼谷,我门也认真考虑,目前也倾向加入,当然也需南宫家支持。」

  南宫雪月听完,微微一笑,续问「如果妳是我,会怎么做?」

  「只要我唐滟能做到的,定在所不辞。」

  南宫雪月仍沉默,低头看着卦,若有所思。

  但事实上,她什么也没想,她在等唐滟自已开口。

  「如果我是子母,」唐滟道「我一定会让唐门自己说出该如何补偿金家,不让子母难做。」

  「我不是这意思。」南宫雪月道

  「是又何妨?」唐滟道「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,读史书不就为了长智慧,莫犯古人犯过的错误?」

  南宫雪月笑了,都说唐滟有智慧,看来所传不虚。

  「听说,唐门的掌门是可以成亲的。」南宫雪月随口一问

  唐滟笑道「就怕没人敢娶…,」

  「如果是结成儿女亲家,也要少主自己同意才行,这可不是寻常人家的父母命媒妁之言…否则她将来反悔,又如何收拾?」

  南宫雪月叹道「我常羡慕逍遥游里那只大鹏鸟,寿与天齐,能遨游天下,不若蜩与学鸠,困于榆檀之下,无其才却笑其志。」

  唐滟沉默了,她将始终直立的身子往椅背靠去,舒缓紧绷的情绪。

  南宫世家在与唐门经历长达二、三十年的殊死战后,如今已迅速复兴,不但富可敌国,还与南海门共同掌握着武林的命运。可唐门呢?还在故步自封,紧抱着随时可招灭门之祸的欧阳世家,并让天下武林闻之色变。

  「是该做出决定与改变的时候了。」唐滟目光透着坚定的光芒道「若有鲲鹏之志,唐滟绝不教她发蜩鸟之音,决不任其困于榆檀之下。」

  南宫雪月道「当初,前子母慧眼识英雄,在蓝掌门尚未成名之前,便亲命我前去武当山下与之结交,虽然未如愿结成亲家,可情义已种。后来南宫世家能渡过危难与复兴,几全仰仗蓝掌门仗义。」

  唐滟苦笑道「天下还有第二个蓝掌门么?」

  南宫雪月笑道「宣父犹能畏后生,丈夫未可轻年少。世人都说先有伯乐后有千里马,或说千里马易得,伯乐难求。可只有我南宫家,伯乐不假外求,可千里马确是千年难得。」

  南宫雪月与唐滟于密室整整谈了两个时辰,没有人知道谈了什么,这是她俩的秘密。或许之前两家的仇恨太深,太难以弥补,两人才会分外珍惜。

  两家能从乱世中渡过重重危机,其中艰辛也只有她俩才知,又岂堪为外人道?因此两人才会惺惺相惜。

  晚宴甚是丰盛,南宫世家所有的人几乎到齐,百余名锦衣卫及吏僚沿着湖畔,边用餐边享受着旖旎山光秋(冬)色。

  湖中,花船上有唱着戏曲、弹琵琶、古筝。

  更有窈窕美女,载歌载舞,这场面比皇宫尤过之而无不及。

  唐滟感慨道「不来南宫世家,怎知江南富美、瑰丽?」

  主桌设在揭纱岛,四面环湖,上有明月下有花船、灯船、月影,美不胜收。

  无双笑道「看来该把皇宫搬来此处。」

  众人入座,南宫雪月坐主位,无双没法让,只好坐在其右,而蓝生早一屁股坐在客席,不肯起来,另一主位便让给了唐滟。

  唐滟道「听闻子母从不与外人用餐,即便是自家人也极少同桌,今日唐滟沾了长公主的光。」

  南宫雪月道「唐掌门说得没错,我门子母确实不与外人共餐,五年前皇上与长公主来访,为顾全我派传统,因此也未留下用膳。」

  「今日与客同欢,是我门千年来第二次。」

  宝儿问「还有一次呢?」

  南宫雪月道「那次是六十年前,前子母与令师父与师叔同桌。」

  无双笑道「原来是我沾了蓝掌门的光,方才还暗自窃喜呢。」

  南宫雪月道「诸位都是贵客,能聚于此,使我南宫家蓬荜生辉。」

  唐滟问起因何叫揭纱岛。

  南宫雪月道「南宫世家百年来欲与武林各大派通婚,有规定,我门女子若相貌不佳者,不得出嫁,且十岁后需离开父母,由掌门派遣任务,并终身戴上面纱,不得以本面目见外人…六十年前,一双名满天下的年轻侠侣来本门作客,于此岛听到一对母女于湖边悲泣。因为再过两天,女孩便要满十岁了,她强忍着心中伤痛,正在向母亲告别,并试图安慰母亲。」

  「这双侠侣后来屡屡解我南宫家危难,还传授我门一套足以御敌的剑法…,临行,我南宫家欲报答她俩,她俩却什么都不肯受,只恳请前子母废除那规定,并允许另一名为如是的我门女子与其情人成亲。」

  「后来前子母不但亲自为如是主持婚礼,还在婚礼上宣布我南宫家从此废除那项规定,所有适婚女子都可成亲,也不必戴上面纱。为了感念这对侠侣,此岛便更名为揭纱岛。」

  众人早知南宫雪月说的是蓝生与诗妹的往事,这故事蓝生从未与人提起,南宫雪月选择于此地宴客,更是说明南宫世家感恩之意。

  故事令满座皆为之动容,可蓝生却眼眶红润,低头不语,谁都知道他在想念诗妹。

  「生弟」南宫雪月举杯道「月姊姊以茶代酒敬你一杯。」

  蓝生顿时回到现实,举杯道「生弟不敢。」一口将杯中果汁饮尽。

  湖上的节目安排的越来越精彩,每令佳肴失去滋味。一艄灯船驶入眼帘,船上两名男子吹笛,四名女子抚琴,曲调雅致,醇美,令人陶然欲醉。

  而其中一抚琴的女子篮生认得,上次来南宫家,就是她摇桨载蓝生至揭纱岛的。

  曲罢,叵料六人竟施展绝妙轻功,飞至岛上,于蓝生面前整齐的跪了下来。

  蓝生不知怎回事,让他们起身,却不肯。

  蓝生望着南宫雪月,南宫雪月道「生弟,她六人都是南宫雪诗与小珊的后代,以前总没机会答谢你,今日就受他们一拜吧。」

  蓝生受了,心中又是那句,为何诗妹做的事,最后都报在自己身上?

  茶余饭饱,最后一个节目才是压轴大戏。

  湖面缀上了数十片残存的荷叶,一男孩与女孩从船上分别持着双剑跃上两片荷叶上,剑未舞,光这轻功便引来一片欢腾。

  当然男孩是一剑,女孩是经过易容的无忧。

  南宫雪月道「生弟,早听说你的剑法天下第一,今日何不让众人开开眼界。」

  蓝生照剧本没有推辞「恭敬不如从命!」

  说罢,一跃数丈,翩然落在两人对面一丈处的荷叶上。众人即便眼再快,也没能看清轩辕剑与拂尘是如何变到他手上的。

  这会岸上发出的已不是喝采,而是惊呼。

  「请」声方落,两人便驭着荷叶向蓝生攻来,剑法之快之奇令人目不暇给。

  而蓝生的轩辕剑剑光四射,快如闪电,拂尘恰如飞梭,四处穿荅,拉出缕缕白虹。

  可两孩童丝毫没落下风,他俩不但配合无间,剑法更是奇中带险,攻人所不能救,防人于意念之先。

  五十招后,惊呼声没了,整个湖面竟鸦雀无声,所有的人都聚精会神,提着心,屏着气,观赏着千年也难得一遇的比剑。

  百招后,仍是势均力敌之态,双方你来我往,以快敌快,以静制静,以动应动,每招每式皆精妙绝伦,甚至可用美轮美奂来形容。

  蓝生每刺出一剑,对方便一人出一剑相应,心意相通彷如一人,而拂尘的诡异后着也遇上对方双剑的巧妙应对。

  而男孩攻出的剑招,既奇且险,蓝生以剑挑拨,须快且力,才能以拂尘缠住女孩后发先至的双剑。

  又一百个回合过去,湖面水花渐甚,蓝生以一敌二稍居下风,可两孩童的体力似明显下降…

  但听一声响哨,双方立即止剑停招,既而抱拳作揖。三人皆未发一语,两孩童飞回船上,蓝生也跃回岛中。

  至此,鼓掌叫好,喝采惊呼声才乍然响起,一发不可收拾。

  「原来这便是天下第一的剑法!」唐滟惊艳道「小妹今日何其有幸能一睹神剑风采!」

  意外的是,唐门中人竟无人打听两孩童的来历,尤其是唐滟,看了一剑与无忧的剑法,窥伺其潜能,她才终于相信南宫雪月所说的一切。

  『若有鲲鹏之志,唐滟绝不教她发蜩鸟之音,决不任其困于榆檀之下。』

  而剩下的,还须她独自去克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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