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章 白茶清欢(3)_白茶清欢无别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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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章 白茶清欢(3)

  疼。

  好疼。

  浑身上下都好疼。

  仿佛死过去了又活过来了一般的疼。

  似乎有人在不断地触碰着我背上的伤口,我猛地睁开了眼睛,瞬间痛的飙出了眼泪,拼了命地想要爬起来,却被人重重地按回到床上。

  “疼。”我哽咽道,被人钳制着趴在床上一动也不能动。

  “顾小姐,别动,”一个娇俏的女声在我的身后响起,“我正在给你的伤口换药,千万别挣扎。”

  “安安你忍着点儿,”艾琳的声音充满了心疼。

  她的声音就像是给我慌乱的心情注射了一剂强心针,我深吸了一口气,“我们在哪儿?”

  “华盛顿,联合国美洲指挥部。”女声回答道,手下的动作明显轻柔了一些。

  “华盛顿?”我的头脑还有些昏沉,“为什么会在这儿?”

  “宋晔伤得太重,亚特兰大的医疗设备不足,就被紧急转送到这里了。”艾琳拿手帕擦了擦我额头上的汗,轻轻地握住了我的手。

  “他们人呢?”我大口地喘着气。

  “世勋和北辰还没醒,虽然伤的有些重,但是没什么大碍,宋晔还在手术,具体的情况不是太清楚,你伤的是背上不太方便,所以我就把其他人都赶过去了。”

  “秦川呢?”我急道,“把他带回来了吗?”

  她握着我的手僵硬了一下,有些艰难地摇了摇头,“没有,但是世勋把夏云渺带回来了。”

  “我要去见她!”我忘了自己还在换药,猛地就要从床上爬起来,却被身后的人毫不手软地重新按回到床上,“顾小姐,”身后的女声有一些严肃,“你背后的伤口面积很大,如果不好好处理的话很有可能会留疤,虽然你是异能者,恢复的速度要比普通人快,但是你最好听话,不然这么好看的背如果留了疤多可惜,不是吗?”

  “安安,”艾琳紧握着我的手,“你放心,夏云渺她跑不了的,而且就算你现在去见她也没用。”

  “什么意思?”我不再挣扎,有些任命地趴在床上。

  “她因为她弟弟的事情受了刺激,”艾琳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无奈,“现在谁也不肯见,问什么话都不说,只是一个劲儿地叫世勋的名字。”

  我愣了一下,有些不敢相信地抬头看着她,看到她有些沉重地点了点头,突然觉得有些承受不来,无力地闭上了眼睛。

 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?

  尹姝死了,秦川被人控制,洛北辰和吴世勋受了重伤,宋晔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,好不容易带回来的夏云渺还变得疯疯癫癫。

  为什么我们搭上了这么多人,却还是没能挽回局面?

  秦川,你怎么能不认识我?

  你怎么能忘记我?

  艾琳扶着我在吴世勋的病床前缓缓坐下,而后硬推着许千树走出了病房,“我们去手术室外面等着,你在这儿陪着他俩,别担心。”

  由于病房不够用,护士暂时把吴世勋和洛北辰安置在同一个病房里。我坐在两张病床的中间,看看吴世勋,再看看洛北辰,看到他们俩就那样安安静静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,仿佛要一直睡下去一般。

  我深吸了一口气,紧紧地闭上了眼睛,只觉得心口处没由来地疼得厉害,几乎要疼到痉挛。而后我颤抖着握住吴世勋毫无暖意的手,轻轻地将头靠在他的胸口上,感受着他虽然缓慢但还算有力的心跳,突然就哭了出来。

  是我把大家害成了这个样子。

  是我。

  一开始就是我提出要留在海城的,后来也是我执意要去亚特兰大,大家都相信我,跟随我,现在事情却变成了这个样子。明明是我要做的,明明我想要守护所有人,想要在乱世中保他们平安,为什么还是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为了保护我而受伤,为了保护自己的同伴而生死不明?

  为什么?

  我们明明这么努力了,明明都将生死置之度外了,明明都牺牲了这么多了,难道还不够吗?

  还不够吗?!

  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们?

  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?

  “哭什么?”吴世勋有些虚弱的声音突然从我的头顶响起,我愣了一下,有些不光相信,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来,便看到那双细长的桃花眼微张着,从里面流露出我熟悉的光影。

  “世勋……”我一开始还只是默默流泪,听到他的声音却立刻绷不住了,瞬间泪如泉涌。他刚醒来还有些恍惚,没搞清楚状况,十分无奈地看着面前嚎啕大哭的我,有些吃力地伸出手擦了擦我脸上的泪,“哭什么呀?”他轻声道,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,“小哭包。”

  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,却紧紧地攥着他的手哭的停不下来。他也不阻止,或许是也无力阻止,只是不停地拍着我的手背,就那样任凭我上气不接下气地哭。也不知道哭了多久,直到我恍惚中听到一个异常冷静的声音从隔壁的病床上响起。

  “别哭了,吵死了。”

  我愣愣地看过去,看到洛北辰大睁着晶亮的眼睛,一脸不耐烦地看着我,“哭的不累?”

  “北辰……”我止不住地抽泣着,只是叫他的名字都觉得一阵心碎。他却有些无奈地看着我,突然费力地撑起半边身子,伸出手狠狠地敲了我的脑门一下,而后在自己的痛呼声中重重地倒了下去。

  “吵死了!”他龇牙咧嘴道,“我还没死呢,哭什么哭?”

  我被他弄得有些懵,却刚好合他心意的止住了眼泪。吴世勋见我好不容易安静下来了,赶忙见缝插针道,“宋晔呢?”

  我抽了抽鼻子,伸出手背抹了抹眼泪,“还在手术室里。”

  他皱了皱眉头,“多长时间了?”

  我回头看了看墙上的挂表,“7个多小时了吧。”

  “扶我起来。”他有些吃力地想要从床上坐起来,却被我紧紧地按住了肩膀,“不行,”我一脸担心地看着他,“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是好好躺着吧,宋晔那边有宁亦在,他一定会没事的。”

  他却摇了摇头,“我没事,”他伸手扶住我的肩膀,“扶我起来,听话,我得过去看看,不然我不安心。”

  我实在拗不过他,便想起身把他扶起来,却突然苦着一张脸看他。

  “怎么了?”他的心一惊,脸色瞬间变得暗沉。

  我委屈地撇着嘴,“起不来,”我哽咽道,“背好疼。”

  洛北辰没忍住,“噗嗤”一声笑了出来。

  当我们三个人互相搀扶着步履蹒跚地走到手术室外的时候,手术室门口的红灯刚刚熄灭,大门缓缓打开,宁亦第一个从里面走了出来,额头上都是汗,整个人看上去疲惫不堪。紧接着宋晔也被人从里面推了出来,只见他紧闭着双眼,身上插满了管子,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。

  众人呼啦啦地围了上去。

  “怎么样?”白钰祺颤声道。

  宁亦摘了口罩,“没有生命危险了,但是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就看他的造化了。”

  林姜的腿一软,差一点一屁股坐到了地上,还好白钰祺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。“宋晔……”她的声音里面混杂了浓浓的哭腔,再也说不出话来。

  我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宋晔的身上,看着他被人推着从我的面前经过,而后缓缓地走远,宁亦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我们面前,皱着眉头赶我们回去休息,我不知道在想什么,没有接他的话,他见状怒了,索性指挥着许千树一把将我打横抱起,而后让其他的人将吴世勋和洛北辰架回了病房。

  我在想什么呢?

  许千树抱着我向病房大步疾走的时候,我突然想到一年多前在COOLEY初见宋晔时的场景。我记得他带了一顶黑色的棒球帽,帽檐压得低低的,看不清楚容貌,但黝黑的眼眸仅仅是毫无波澜地瞥了我一眼,便让我瞬间失了声。

  我想起在香港的后院里,他整个人浸在落日的余晖里,神情复杂地看着我,对我说,“可是除了你之外,再也没有人可以帮我了。

  我想起他从林涟娜的手里救了我,面对数不清的明晃晃的枪口,毫不犹豫地把我拉到了他的身后,用翅膀将我护在里面。

  我想起他哑着嗓子对我说“谢谢你”,想起他低着头跟我说“对不起”,想起他满心悲凉地对我说“什么都没有了”。

  也想起他奋不顾身地挡在吴世勋身前的那一刻。

  我曾经羡慕他对慕苒的感情,曾经以为他是我的小哥哥,曾经可笑过他的演技为何那么真,曾经怨过他,也曾经怪过他。

  可是他是我的朋友,是我的战友,我们并肩战斗,我们一起面对过生与死。

  他甚至差一点用自己的生命救了我爱的人。

  而我也只是突然,想起了很多快要被我遗忘的事情。

  那些我曾经拼了命想要逃离的过往,那些我觉得屈辱,委屈,痛苦,不堪又不屑的回忆,如今却成了我难以企及的东西。那样平淡无波的人生,怕是我此生再无法触及。

  如果能够回到过去,我还会选择这样的路吗?

  我不知道。

  几天后。

  吴世勋缓缓地解开我衬衣的扣子,我向后退了一步,下意识地想逃,“我还是去找艾琳给我换药吧。”

  “坐下。”他扳住我的肩膀把我拉了回来,不由分说地按着我在床上坐下,从身后把我的衬衣脱了下去。当他开始动手解我背上缠着的绷带时,我还是没忍住按住了他的手,“怕是很恐怖,”我咬了咬下嘴唇,“你还是别看了。”

  “以安。”他皱了皱眉头,看到我有些黯然的表情时愣了一下。“一定很丑,”我抿了抿嘴,“我不想让你看到。”

  他叹了一口气,从背后抱住我,“这屋子里连个镜子都没有,你怎么知道丑不丑?”

  “你傻呀,”我没好气道,“烧伤能好看到哪里去?”

  他避开我的伤口,将我圈得更紧,头抵在我的肩膀上,手臂碰到我上半身赤|裸的皮肤,我没忍住战栗了一下。

  “很疼吧。”他叹了一口气,环着我胳膊的手微微颤抖。

  我摇了摇头,伸手抱住了他的手臂,整个人靠在他的怀里,“心更疼。”

  他愣了一下,眉眼有些黯淡。

  “看到秦川那副样子,我都快要难过死了,哪里的疼都可以忍,可是心上的疼真的要我的命。”我颤声道。

  “你动不动就要因为别的男人死,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?”他闷闷道。

  “秦川的醋你也吃?”我无奈道。

  “秦川最喜欢你了,当然得吃。”他撇嘴道。

  “可是我最喜欢你。”我回过头看他,看到他咧开嘴笑了,俯身过来在我的嘴唇上啄了一下,而后又开始动手解我的绷带,“换药。”

  这一次我没再阻止,只是感觉到他在拆开绑带的那一瞬间愣了一下,握着我胳膊的手倏地收紧,心上突然有些刺痛。

  他望着我背上的伤口僵硬了许久,突然倾身吻了上去,炽热的气息猛地打在了我的皮肤上。

  “世……”我的呼吸一颤,被他吻住的地方传来一阵濡湿的灼热,没说出口的话被硬生生地堵在了嗓子眼里面再也说不出来,大脑里只剩下噼噼啪啪的火光。

  “对不起,”他的声音有些颤抖,“是我没有保护好你。”

  我咽了咽口水,从被他吻过的地方传来的酥麻感久久地挥之不去,我的大脑一片空白,什么话都想不起来,只剩下有些沉重的喘息声。

  他没有再说话,转身从桌子上拿起药膏,开始小心翼翼地往我的伤口上涂抹。冰凉的药膏抹在我的皮肤上,我没忍住打了个寒颤,却也压下了胸口没由来涌起的那团火。

  整个过程他都没有说一句话,换好药,缠好绷带,帮我穿上衣服,起身去放药瓶的时候,突然俯下身凑到我的耳边,呼出来的热气直直地包裹住了我的耳垂。

  “剧烈活动会让伤口崩开的,我可不敢大意,”他笑的有些狡黠,“以后少看点儿小黄书。”

  说罢他便大摇大摆地走了,留下我一个人,脸青一阵儿白一阵儿地坐在床上,最终变成了大红色。

  “吴世勋!”

  我坐在会议室里,对面是联合国美洲指挥部的负责人,SOUL和外勤1组的人有的坐在我身边,有的站在我身后,除了至今还在昏迷之中的宋晔,所有人都在这里。

  这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参加联合国的作战会议,从前的我不喜欢这些东西,都是交给秦川和吴世勋去做。但是现在秦川不在,吴世勋又受了伤,我终于意识到再也没有人可以完完全全地挡在我前面,替我解决那些烦心的事情,让我可以什么都不用担心,现在的我必须要亲自面对这一切。

  “顾小姐,”视频影像里接入了各洲指挥部的负责人以及各大国的发言人,现在都在屏幕的另一边看着我,“亚特兰大那一仗我军伤亡惨重,派出去的联合作战部队最后只有几百个人生还,当地的守军更是死伤无数,但是那是开战以来美洲地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胜利,那场战役消灭了IACA在美洲的大部分战力,重挫了他们的锐气,按理说这个时候我们应该乘胜追击才对,但是我们失去了IACA现存人员的踪迹,不过令人欣慰的是,我们在边境的部署并没有传来消息,这就意味着他们现在还在美国境内。”

  胜利吗?

  我看了吴世勋一眼,看见他正面无表情地翻看着桌上的美国地图,用笔在亚特兰大的地方一遍又一遍地涂着,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。

  亚特兰大那场战争的胜利发生在我失去知觉之后,虽然我没有亲眼看见,但还是听艾琳支支吾吾地提起过一些。她说,宋晔受伤之后,吴世勋有些失控,开启了她从未见过的特大风暴带,混杂了剩下所有人的异能,直接把那里夷为了平地。她说的轻描淡写,但是我能想象到现场到底有多惨烈,因为IACA大部分人都死在了那里,活着的人跟随受伤的er逃走下落不明,但我们的人也因此伤亡惨重,死的人里面有一半是因为他的异能爆发,大家的身体也因为异能耗尽而受到了重创。

  “还在美国境内?”我收回了目光,“不是已经派人去找了吗?什么时候可以找到他们?”

  “这个就不清楚了,美国太大,而且现在我们人手不够,亚欧指挥部也很难抽调出很多人派过来,最多也就几万人,并且需要的时间会比较长。”

  “不需要去其他地方,”吴世勋将笔放下,“就在亚特兰大周围找,他们受了伤,在短时间内不会想要与我们发生正面冲突,所以就不会大张旗鼓地闯联合国的哨卡。如果州卡到现在都没有消息的话,那他们就一定还在佐治亚州内。”

  我点了点头,“没错,虽然我们人手不够,大家身上的伤也都比较严重,但是现在对于我们来说是个绝佳的机会,都受了伤,他身边只剩下4个八级异能者,加上秦川是5个,”我顿了一下,深吸了一口气,“而我们有1个九级异能者,1个八级异能者,6个七级异能者和2个六级异能者,虽然在异能等级上不占优,但是我们人多,而且我们有夏云渺,她是9级催眠者,在战场上可以同时控制很多人,如果可以利用这一点,我们的胜算会大大增加。”

  “但是夏云渺会听话吗?她现在的精神不是有些……”

  “我会看着办的,”吴世勋沉声道,“但是我们什么时候能见她?”

  “要等检查结果出来,确定她的身上没有携带任何生化武器之后才可以,不过我会尽量争取让你们早一点见到她。”

  会议结束之后,联合国的人纷纷离开了会议室,我却坐在椅子上没有动,看着吴世勋手前的地图发呆。虽然我嘴上信誓旦旦,但是其实心里一点底都没有,大家都伤成了这个样子,失去了秦川,宋晔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,我们的战斗力大大受挫。er既然敢给夏云渺注射DOSE,谁又能保证他不会把相同的招数用在秦川的身上。

  秦川。

  我一想到这个名字就觉得心痛。

  我到底该怎么办,该怎么样才能救回你?并且不让大家再有牺牲。

  我叹了一口气,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。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。

  “以安,”林姜握着我的肩膀在我的身边坐下,“打起精神来,你现在是我们之中最强大的人,你一定不能倒下,你知道吗?”

  “林姜……”我看了她一眼。

  “对啊,”CHEN用力地拍了拍我的肩膀,“你千万别泄气,你还得带着我们去打败IACA那群人呢。”

  “我……”我深吸了一口气,“我不知道该怎么办,我真的不知道,好像不管我们怎么努力,他们都能有办法把我们打的溃不成军,我们一直都在被动挨打,亚特兰大打赢了,但是却损失惨重,我是在不想再重蹈那样的覆辙。”

  “办法是人想出来的,”洛北辰坐在座位上,平静道,“我们这么多人,还能连个办法都想不出来吗?”

  “对啊安安,”艾琳摸了摸我的头,“我们都在你的身后,我们都和你在一起,一定会有办法的,你别担心。”

  我的喉间哽咽了一下,“大家……这么相信我,我却好像什么都没做,这一次也是,如果不是你们,我们也不可能获胜,我……”

  “说什么呢?”许千树给了我一记暴栗,“每一次都是我们大家一起努力,都是我们一起出生入死,你怎么能把你自己撇开呢?”

  我愣了一下,鼻头有些酸,踌躇了半天也没有说出话来。坐在一旁的吴世勋突然握住了我的手,“别怕,以安,”他迎着惨淡的阳光,声音清缓却坚决,“我们都在这儿。”

  我有一瞬间的晃神,而后我反握住他的手,“我不怕,”我看了他一眼,将目光投向了其他人,投向那些和我一路走来,将生与死都置之度外的同伴们,“有你们在,我一点儿都不害怕。”

  “我以性命起誓,会守护这个世界,守护你们,至死不渝。”

  至死方休。

  几天后,我们终于见到了接受完检查表示浑身上下毫无危险的夏云渺。护士说她每天神神叨叨的,谁也不认,什么话也听不进去,但是就是这样一个大家都以为她已经完全精神失常的人,却在看见吴世勋的那一刻哭成了泪人。

  “世勋……”她一把扑进了吴世勋的怀里,“我好想你……他们都是谁?他们都不让我见你……我一个人好害怕……”

  “云渺,”吴世勋轻轻地推了她一把,她却在他的怀里纹丝不动,他下意识地看了我一眼,见我神色如常,方才放下心来轻拍了拍她的背,“别哭了,”他柔声道,“我不是在这儿呢吗?”

  “世勋……”她闻声抱得更紧,丝毫没有撒手的意思。

  我有些僵硬地在椅子上坐下,“夏云渺,你还认得我吗?”

  她将头深埋在吴世勋的怀里,一句话都不肯说。

  “云渺,”林姜拦住正准备继续说话的我,走到她的床前缓缓蹲下,“云渺,我是林姜啊,你看看我,你不记得我了吗?”

  “林姜……”她小心翼翼地露出一只眼睛,瞅了瞅半蹲在地上的林姜,“林姜……”

  “对啊,林姜,我们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吗?你忘记了吗?”林姜柔声道。

  “林姜……”她又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,眼睛里突然闪起了光,“我记得,”她有些兴奋,“还有小姝,小姝她去哪儿了?我怎么没有见到她?”

  “小姝……”

  在场的所有人都安静了,林姜闻言瞬间红了眼眶,“小姝……”她哽咽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,差一点就要掉下眼泪来,倒是吴世勋沉声道,“小姝她丢了,”他扳着夏云渺的肩膀,“云渺,现在只有你能帮忙找到小姝,你能帮我们吗?”

  夏云渺闻言愣了一下,而后使劲儿地点了点头,“能,我能。”

  大家见状都松了一口气,吴世勋复又缓声道,“那我现在问你几个问题,你只要回答你知道的就可以了,好吗?”

  “嗯。”夏云渺伸手攥住他的手指,他愣了一下,开口道,“你还记不记得秦川?”

  “秦川?”她仔细地想了想,“是那个会玩火的男孩吗?”

  “对,”吴世勋点了点头,“你记不记得你曾经催眠过他?我们还在海城的时候?”

  “催眠……”她的眼神闪烁了一下,而后缓缓地点了点头,“Eason好像还把他带回去了。”

  “你记得er?”他沉声道。

  “嗯,”夏云渺瑟缩了一下,说起这个名字时似乎有些害怕,“我记得Eason,他有的时候很凶,但是有的时候也没有那么凶。”

  “那你还记不记得你们把秦川带回去之后发生了什么事?”吴世勋接着问道。

  她皱着眉头思考了好久,“我记得……Eason说要亲自控制他,然后我就告诉他,说让他以后都听Eason的话……”

  我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,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,“你是说,现在能够控制秦川是er而不是你?”

  她吓了一跳,一个劲儿地往吴世勋的怀里钻,“我……我……”

  “以安,”吴世勋一手揽着她的肩膀,另一只手握住我的手腕,“你吓着她了就什么都问不出来了,你冷静点,别冲动。”

  我深吸了一口气,缓缓地松开了手,从吴世勋的手里挣脱出来,重新回到椅子上坐下。他神色复杂地看了我一眼,缓缓地在夏云渺的身前蹲下,“没关系的,没关系。”

  “她好凶……”夏云渺委屈巴巴地看了我一眼,又转头看着他,挤出了几滴眼泪。

  “没事儿,她不是坏人,”吴世勋冲她笑了笑,“那你偷偷告诉我,秦川现在是不是被er给控制了?”

  她怯生生地点了点头,“秦川现在只听Eason的话。”

  “那有什么办法能够让他脱离er的控制?”他追问道。

  “我也不知道,”夏云渺摇了摇头,“但是,他现在不听我的话,我也没有办法让他恢复正常。”

  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。

  连夏云渺都不知道怎样能够让秦川恢复神智,那现在剩下唯一的办法就是杀了er,但是精明如er,大概早就想到了这一点,因而会让秦川挡在他的身前吧。

  如果要杀了他,那就必须要先杀了秦川。

  如果事情变成这个样子,那我该怎么办?

  吴世勋叹了一口气,看了我一眼又接着问道,“那那些幸存者呢?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吗?”

  “我也是偷偷听到的,”夏云渺犹豫了一下,“好像Eason把我的血和他的血混在一起加到了转化剂里面,那些人会听我的话,然后只要我听他的话,他就可以控制他们。”

  吴世勋的呼吸颤抖了一下,“没关系,”他仰头努力笑着看她,“现在你不用听他的话了,他再也没有办法伤害你了。”

  “可是,”夏云渺摇了摇头,“我还没有找到云笙,他说,只要我好好听他的话,他就会把云笙还给我。”

  吴世勋的呼吸一滞,“云笙……”他的话被我从椅子上急急起身的动作给打断,“我出去透透气,你们接着聊。”我说完就径直走出了病房。

  “以安……”吴世勋下意识地起身就要去追,却被夏云渺拉住了衣角,“别走,世勋。”她可怜兮兮地仰头看着他。

  他愣了一下,回头看着夏云渺有些不忍心,正犹豫的时候洛北辰已经率先追了出去,他没来得及迈出去的脚步硬生生地僵在了原地。

  我坐在天台的围墙上,双手环着膝盖,呆呆地吹着冷风。

  洛北辰有些费劲儿地跳上围墙,在我的身边坐下。他的身体还没有恢复,稍微做些大幅度的动作就会吃不消,因此一直都很小心。

  他坐在我的身边,什么话都没有说,只是安静地看着我。我没有看他,伸出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,目光停留在远处,“时间过得可真快,”我感慨道,“转眼又到12月了,2101年又要过完了,去年的这会儿我们在哪儿呢?”

  “布拉格。”他看了我一眼,缓声道。

  我叹了一口气,“前年的这会儿我们在海城,去年在布拉格,今年在华盛顿,三年换了三个地方,谁知道明年会在哪儿呢?”我有些自嘲地笑了笑,“谁又知道到底有没有明年呢?”

  “顾以安,”他闻言皱了皱眉,“不许说丧气话。”

  “丧气话吗?”我抿了抿嘴,“我已经够丧气的了,还能再丧气一些吗?”

  “你在生吴世勋的气?”他面无表情地问道。

  我看了他一眼,有些无奈道,“我看上去是那么小气的人吗?”

  “那就是在生夏云渺的气?”他接着问道。

  我咬了咬下嘴唇,“你不气吗?”

  他眯了眯眼睛,看着我没有说话。

  “如果不是因为她,秦川不会变成那个样子,大家也不会伤成这样,”我深吸了一口气,“可是把一切变成这个样子的她,现在居然能毫无感情地说起那些事情,她真的以为她疯了就可以对这一切毫无愧疚吗?”

  “那不是她的本意,”他平静道,“你知道的。”

  “是,我知道,我知道她是为了她弟弟,”我颤声道,“可是为了她弟弟她就可以做这些事情吗?为了她弟弟,她就可以伤害无辜的人吗?”

  “顾以安,关心则乱,”他看了我一眼,“这一点你比谁都清楚,那天如果不是因为你乱了,你不可能被秦川伤的那么重。”

  “连你也帮着她说话,”我有些幽怨地看了他一眼,“你就不能安慰我一下吗?”

  “还说不是因为吴世勋,”他淡淡地看了我一眼,“我怎么感觉某人的醋坛子都要打翻了。”

  “你……”我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,老半天才憋出一句,“你最近可真是长本事了,说话一套一套的,都是跟谁学的?也不学点好的。”

  他眯着眼睛看我,嘴角微微勾起,“你再说一遍?”

  “我说你……”我未说完的话戛然而止,只因他猛地靠了上来,整个人倾身向前,一张俊脸直直地凑到我的面前,几乎就要贴上来。他灼热的鼻息迎面喷来,带着好闻的清新气息,我吓了一跳,身体下意识地向后闪,双手却撑了个空,直直地向着天台上面倒去。

  他眼疾手快地伸手揽住了我的腰,我方才没有摔下去,但是他离得极近,仿佛我稍微靠前一点就会亲到他,因此我一动也不敢动,只是不知所措地看着他,整个人僵在原地。他曜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,看了许久,突然起身把我拽了回去,而后自顾自地翻身下了围墙。

  “顾以安,”他仰头看着我,“不管我帮谁说话,你知道的,我永远都站在你这边。”

  我愣愣地坐在原地,看到他在围墙下面冲我伸出了手,“走吧,”他淡然道,“带你去吃好吃的。”

  “啊?”我愣了一下,还沉浸在刚刚的震惊当中没有回过神来。

  他低下头,忍不住勾了勾嘴角,再抬起头的时候却已经恢复了如常的表情,“你不是说不开心的时候就要去吃好吃的吗?反正也不知道还能吃几顿,趁能吃的时候多吃点吧。”

  我愣愣地看着他,脚下却没有动作。

  “快点啊,”他催促道,没有不耐烦,只是眼睛明亮地看着我,“我饿了。”

  我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,突然抬起头笑了,边笑边握住他的手从围墙上跳了下去,“直说你饿了不就行了,还带我去吃好吃的?你跟哪儿学的这一套一套的啊?”

  他没有说话,握着我的手也没有放开,直直地牵着我向前走去。我侧过头去看他,看到他精致的侧脸上似乎弥漫着一层隐约可见的笑意,久久都没有散去。

  那一天他牵着我,短短的路似乎走了很久很久。他好像有什么心事,但是他什么没有说,我也没有问。

  那是我记忆里我们最后一次并肩走在一起,以那样的姿态,手牵着手走在一起,走过白天,走过落日,走过一天的尽头。

  沉浸在夕阳里,沐浴在余晖下,意气风发,神采奕奕的少年,看着我的眼眸里仿佛有浩瀚的星空。

  我再也没有机会见过那样的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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